宋微寒赶到医院时，小叮当已经送进了观察病房。

林岸栖看到宋微寒，赶紧从走廊的椅子上站起来跟她打招呼：“宋医生，你来了！”

“林先生，小叮当怎么样了？”

宋微寒关切地问。

“已经没什么大碍了，找了这边的主任医生，说是让先留院观察两天。”

林岸栖不好意思地表示：“辛苦你了宋医生，我在这儿陪着就行，你早点休息吧。何况叮当这个病，也不是一天两天……”

说到这里，林岸栖的神情微微一寞，愁云攀上他英俊的眼角眉梢。

“叮当的妈妈生他的时候就走了，我当时就想着，无论怎样一定要把这孩子健康快乐地抚养长大。可是他不到一岁的时候体检，医生就说这孩子心肺有杂罗音，血小板病理性减少。经常发烧，肺炎。最后诊断的，是马凡氏综合症……”

林岸栖转开脸，深沉的目光被疼爱烫出了一些朦胧的雾气。

透过病房的玻璃门，落在儿子苍白的小脸上。

身为儿科医生的宋微寒自是很清楚，所谓马凡氏综合症是一种随机起症的先天性心脏病。

大部分患儿活不过十岁，饶是治疗及时，手术效果到位，也很少能活到成年的。

唯一的治愈方法，就是合适的心脏移植。

林家财大业大，定是不缺钱和医疗资源的。

可是手术移植的风险和治疗契机都是需要多方考虑的，没有十足的把握之前，林岸栖不敢让小叮当冒这个生命危险。

宋微寒做了这么多年的儿科医生，见惯了各种纯真眼眸下的疑难杂症，以及父母强颜欢笑下的不堪痛苦，可她依然学不会该怎么去劝慰。

她以前不是这样的心性，寡淡如机器。因为一张脸长得精致又缺乏共情感，常常会被一些家长误解为太过冷漠而频频遭遇投诉或暴力伤害。

其实宋微寒的心里是很难受的，她只是不善于表达。

或许是从傅濯云将她一腔真爱付诸幼稚玩笑的那天起，或许是疼爱她的父亲一跃从公司楼顶跳下起，或许是嗜赌成性的唐毓秀让她早已忘了亲情是什么味道，或许是孩子失去胎心的那一刻，她知道生活不会因为你已经很不幸了就会暂时放过你，她知道成年人也可以哭，但哭过之后，总要擦干眼泪站起来，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。

“林先生，对不起。我虽然是医生，但是现在的医疗技术对症马凡氏综合症，确实没有除移植之外的更好方案。叮当才六岁，又有血小板功能不足及急性癫痫的并发症。或许等到他稍微再大一点。”

“是啊，我也一直在想。只要孩子在一天，就有机会和希望。”

林岸栖转回目光，微笑点头。

“是，小叮当很坚强，是个很棒的孩子。”

然而就在这时候，观察室的仪器突然开始发出紧急的鸣响。

几个医护人员同时从隔壁操作间冲出来，宋微寒和林岸栖跟着迎上去。

“出什么事了！小叮当怎么了！”

医生说：“血氧饱和突然下降，孩子腹腔可能有积液！”

“积液？”

宋微寒心中一沉。

这时候，另一个护士急匆匆过来，手里还提着一张造影片子。

“李主任，您看这是刚才的即时CT，腹腔这边的阴影——”

“是脾脏出血！”

宋微寒先一步脱口而出。

林岸栖急道：“他怎么会内出血的？宋医生，他之前有摔倒么？”

摔倒？

宋微寒看到林岸栖的目光向自己这边投射过来，脑中突然闪过一线灵光。

摔倒是没有，但是她分明记得在洗手间门口孩子跟林妩婷发生冲突的时候，那女人用高跟鞋踢了孩子一下。

孩子淘气，大人发火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。但小叮当身体状况特殊，加上那高跟鞋又尖细的很，就算没有用特别大的力气，也不见得就不会造成危险的伤情。

“先不管怎么弄的了，马上安排手术！”

医院的主治大夫大手一挥，脸色苍白的小叮当立刻被推了出来。

“通知一号手术台准备，同时叫血库安排六袋O型！”

“李主任，血库没有O型了！”

一个小护士皱紧眉头，焦急道：“刚才突然来了一个车祸急救的伤员，O型血都备进去了！”

林岸栖冲上去：“医生，抽我的，我虽然不是O型，但我是孩子的父亲！不是说亲缘之间是可以——”

医生推开他：“别胡闹，你不是O型血怎么可以给孩子输血，你想害死他么！”

“那，那我——”

就在这时候，医院走廊上传来一阵熙熙乱乱的脚步声。

“到底怎么回事！叮当怎么样了？”

迎面过来的一位男士大约六十多岁，穿着正式的宴会西装，手中攥着一根精致威严的红木精钢手杖。

身边有秘书样的跟随者，还有一个年轻女人匆匆跟着。

宋微寒认出来，那女人是林妩婷。

“刚才不是还说已经稳定了么？怎么突然又不好了！”

老先生站定身子，脸上的表情且急且忧，掌中手杖不住地在地上按点：“谁能告诉我，到底怎么样了？”

“爸，叮当脾脏破裂，急需输血。可是现在O型血——”

听林岸栖叫对方爸，宋微寒顿时明白了，原来这位看起来气度不俗的老先生，正是爷爷口中的故交老友林培轩，林盛实业投资集团的林董。

宋微寒之前还以为对方是跟爷爷差不多大的，原来只能算是他们的父辈年纪，想来小叮当作为他的长子长孙，一定是饱受疼爱的。

“O型血急缺？”

林培轩闻言，猛一转头过去，目光落在了林妩婷的身上：“小婷，我记得你是O型血吧？赶快准备一下，救救小叮当。”

然而就在这时候，林妩婷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很怪异。

“爸，爸爸……我，我……我不是的。我不行的……”

面对林妩婷的拒绝和退缩，林培轩的表情顿时难看了起来：“你什么意思？你怎么可能不是O型血？我是O型，你母亲也是，当初把你抱回林家的时候都是验过血缘的，你怎么不是O型？你不会是故意不想救人吧？”